一只雀。

summary：如果永梦听到了在攻略mighty novel x的时候大家所选择的答案和说的话。

全文1w+ 宝生永梦视角，大概是对官方小说的展开，全都是if捏造-无明显cp向（或许也可以当梦all梦？）

看完小说我激动得满床打滚呜呜呜太会写了真的太会写了所以就自己摸鱼整了个延伸，总之ooc预警我先打上[[。

“我不想知道是否有人爱我，我也不想对自己承认没有人爱我。”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檀黎斗，不，至少在这个名为“mighty novel x”的游戏当中要暂时称呼他为“黎斗p”先生的恶趣味——宝生永梦在作为天才玩家M难得有些不想将游戏进行下去且亲手将game over的结局付诸实际之后，并没有在这空洞的黑暗中停留太久。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黑暗中宝生永梦的心脏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为接下来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未知而颤抖，他的意识便一点点消失了。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宝生永梦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地，再回神时发现眼前已经重新恢复了光明。

 

他回到了那个自己亲手按下错误答案的房间，和游戏中因为情节需要而被捏造出的童年时的他一起待在这个曾经熟悉现在却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地方，而后者如同需要人旋转发条的人偶玩具一般，仍然保持着等待玩家选择答案时的动作。

 

宝生永梦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童年的他以外，这个世界就像是退了色的旧照片那样，原本姑且算是鲜活的色彩斑驳不堪，仿佛电影中遭到遗弃的陈旧要塞，站在这里几乎能听到齿轮因生锈而被迫停止运转时发出的声音。

 

正如他那，被自己，或是别的什么人放弃了的童年一样。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过去的自己，年幼的他双眼失神般地望着虚空，那封笔迹稚嫩的信还摊在桌面尚未被叠起，宝生永梦却不想再看到上面的内容了。

 

虽然从天才玩家的立场上来说非常不甘心，但这个游戏，确实让人丧失了攻略的动力啊。平生第一次，宝生永梦这样想到。

 

“M。”

 

宝生永梦回头，黎斗p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bugstar病毒不再是一团黑色，而是变作了檀黎斗在幻梦公司任职社长时的模样，此时正带着宝生永梦所熟知的、与檀黎斗本人如出一辙的愉快表情，眼神直白地审视着他，像是真的在观察一只小白鼠。

 

“你到底想做什么？黎斗p？”宝生永梦下意识地去摸常年放在白大褂口袋中的卡带，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口袋中空无一物，连带着腰上的游戏驱动器也一起不见了。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黎斗p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中的驱动器，却并没有回答宝生永梦的问题，“连天才玩家M都在游戏的第一章就失败了，真不愧是我的才能所做出来的游戏啊。”

 

黎斗p说完开始放声大笑，用的正是宝生永梦所熟知的那种笑声。这笑声一下下戳刺着他的耳膜，对于天才玩家M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嘲讽。

 

但是宝生永梦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他已经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儿时的他还坐在地上，随着黎斗p的笑声开始机械般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思及自己游戏失败时被要求做出的选择，即使他在游戏的开始便game over了，宝生永梦也仍然意识到，在后续的游戏情节当中，会可能出现哪些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东西。

 

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竟然做出这种游戏，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在他身后，黎斗p犹在笑着。

 

“回答我！”

 

黎斗p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从他身后踱步过来，皮鞋跟一下下踩在这个狭小房间的地板上。这脚步声每响一下，宝生永梦便觉得自己的心脏随之狠狠地收缩一下，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上——是游戏病间歇发作了。

 

“真是有趣啊。”黎斗p在幼年宝生永梦的身后停下，眼睛看着男孩在纸上郑重地勾画游戏设想，“宝生永梦，在这个游戏里第一个出局的人竟然是你自己。”

 

“……”

 

“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说完，黎斗p抬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属于bugstar病毒的混沌黑色瞬间裹挟了宝生永梦：“那么，就由你自己来担任，这个游戏的守门人吧。”

 

这是宝生永梦在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黎斗p和檀黎斗本人一样，在恶趣味的方面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可以，当亲身面对重新返回游戏中想要拯救他的poppy时，宝生永梦真的想要落荒而逃。

 

可惜他并做不到这一点，尽管黎斗p将卡带和游戏驱动器还给了他，他的身体却被对方以某种方式操控着，他只能按照这个所谓的游戏管理员的指令行动或说话。

 

这便是为什么宝生永梦觉得黎斗p恶趣味到了极点：这个bugstar病毒对poppy说谎了，此时他并没有被洗脑，只不过全身上下只有思想那部分尚且能由他自己控制罢了。

 

透过游戏后台，他看着poppy给出了那个通关的正确答案，然后按照黎斗p的指示，他必须阻止poppy继续将这个游戏进行下去。

 

“poppy，我不会再让你继续攻略游戏了。”

 

这样说着，宝生永梦变身成为极限玩家lv99，逼迫poppy和后续赶来的镜飞彩与九条贵利矢离开游戏空间。

 

直到所有的游戏玩家都退出游戏，那个恶劣的游戏管理员才停止对他的身体控制，解除变身之后的宝生永梦当即支持不住地跪倒在地上。伴随着游戏病发作，那种钻心般的痛苦再一次席卷了他。

 

然而这一次游戏病发作的原因——

 

回想黎斗p对poppy说的那些话，尽管poppy明确表示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永梦都可以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宝生永梦真的有些害怕。

 

在此之前，他曾经两次被这种恐惧的情绪所控制：第一次是车祸，第二次是骤然被檀黎斗告知自己其实是游戏病的患者。而此刻正如前两次那般，他的心脏剧烈地震颤着，不知是痛苦还是恐惧的情绪使然，他的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

 

明明现在他的伙伴们正在拼尽全力想要把他救出来，他本应该去担心他们的安危，但是他的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难道真的如黎斗p先生所说，在他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之下还隐藏着更多他所不知道的黑暗吗？

 

而他的伙伴们，如果通过攻略mighty novel x得知了那些他拼命想要掩盖的往事，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不堪的人呢？

 

毕竟那些往事，都是他每次午夜梦回时都恨不得自己能彻底忘记，并且为之感到羞愧难当的。

 

“宝生永梦，如果你这么快就坚持不住，我的游戏就没那么有意思了啊。”

 

黎斗p走到宝生永梦面前蹲下，他看上去愉悦极了，露出了十分标准的檀黎斗式的笑：“告诉你一件事吧：就在刚才，poppy选错了答案，game over了。”

 

“什么？！”

 

宝生永梦猛地抬头，他的额发被汗水浸湿了不少，甚至有几缕贴在他的额头上。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些，只一把用力抓住黎斗p的胳膊问道：“她不是已经退出游戏了吗？你做了什么？”

 

“游戏规则就是如此，作为天才玩家M，这点道理你总不会不明白吧？poppy选错了树枝，所以不能到达树顶——就和你一样。”

 

说完，黎斗p挥手展开一块数据屏，给宝生永梦回放poppy那边发生了什么。

 

是那条路。

 

不知为何poppy没过多久便重新返回了游戏空间，他眼睁睁看着年幼的自己被车撞倒在血泊中，poppy冲上去抱起快要失去意识的男孩，然后面对这个孩子提出的诛心般的问题，选出了错误的答案。

 

——“因为我是不需要的人，所以才game over了吗？”

 

——“不是的，永梦不是什么不需要的人。”

 

冰冷的game over提示音随之响起，雨中poppy的身体化成一团数据从游戏空间消失了。

 

宝生永梦用力闭了闭眼睛，觉得画面里的那场大雨几乎淋到了自己身上。

 

他看不下去了。

 

“真是遗憾，”黎斗p大笑着说，“但是谁能想到如今口口声声说生命多么宝贵的宝生永梦，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宝生永梦再次想起了那段被自己在讲述给大家的时候刻意忽略的部分记忆，因为心理压力而发作的游戏病还在持续折磨着他，这一下几乎令这份痛苦再度加剧，以至于他现在已经无法动弹。

 

而另一边黎斗p犹在说着：“接下来，让我看看下一个玩家的表现吧。”

 

宝生永梦失去了意识。

……

在poppy之后再次进入mighty novel x的人是镜飞彩。

 

此时，宝生永梦和已经game over却不知为何被转移到这个地方的poppy一起被囚禁在游戏内置的特殊空间里。poppy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黎斗p也不知去向，只留了一块屏幕给他，大约是为了让他看到来治疗自己的同伴游戏失败，好让他的游戏病继续发作。

 

不知镜飞彩是不是从日向恭太郎审议官那里得知了当年八岁的他手术后住院的病房，数据屏上显示的画面中，正是他的命运被改变的地方。

 

新京中央病院，小儿病房307号。

 

现实中真是许久都没有玩过了，那台恭太郎医生送给他的游戏机——现在却被画面中年幼的他关闭电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飞彩先生无论到哪里都在好好地履行医生的工作，即使在游戏里，眼下也真的在一本正经地问诊。

 

若是镜飞彩刚进入病房中听到小永梦叫的那声带着疑问的“爸爸”而在一瞬间凝滞住的表情让宝生永梦忍俊不禁，那么接下来画面中的对话便令他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他几乎真的快要忘记了，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尚且在心里抱有期望，盼着宝生清长能偶尔来探望住院的自己；他的心里还怀有一丝期冀，觉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也好，也许他还是被父亲所需要的孩子。

 

但是只有一次。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地，宝生清长只在他刚住院的时候来过一次，此后便像是没有他这个孩子一般，再也不曾踏足过这间病房。

 

宝生永梦看着故作开朗地笑着同镜飞彩对话的自己，目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拜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飞彩先生。宝生永梦在心里这样说道。

 

还有恭太郎医生，至少不要在飞彩先生面前，再继续询问关于那场车祸的事情。

 

他开始庆幸poppy还没有醒来，因此她也无法联系游戏失败时选择的那个答案和恭太郎医生的话，推理出那场事故的真相——那是宝生永梦宁愿无法攻略mighty novel x，也希望自己的同伴们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的东西。

 

可惜，虽然这边的poppy听不到这些对话，但数据屏中的镜飞彩却在恭太郎医生会诊结束后继续与小小的永梦聊起了天。

 

“不想去学校，没有会来探病的朋友，去了也很无聊。”

 

宝生永梦没有漏看听到这句话时镜飞彩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诧异。

 

作为天才外科医生的飞彩先生，大概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吧。突然间听到少年永梦说出“不想去学校”这样任性的话，理由还是因为没有朋友，会不会因此觉得小时候的他是个坏孩子呢？

 

继而会不会……也因此觉得他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呢？

 

而另一边，住院的少年宝生永梦正在向镜飞彩提问：“我，可不可以一直住院……？”

 

话音未落，少年便一动不动了，接下来是留给镜飞彩选择答案的时间。

 

宝生永梦在数据屏前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大概会被飞彩先生严厉地批评吧，他心道。

 

“不行。从医生的立场，不能允许你的愿望。”

 

果不其然，他听到镜飞彩这样回答。

 

然而镜飞彩接下来的话，却十分出乎宝生永梦意料。

 

“只是，不想去学校的话那就没必要去了。小学是义务教育，但世上据说还有五万学生不去上学，并不只有你一个例外。”

 

数据屏中，少年永梦十分震惊地看着镜飞彩，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对着数据屏的，早已经成长为大人了的宝生永梦，因为这两句话微微红了眼眶。

 

在惊讶之余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镜飞彩能够说出的话。

 

“谢谢你，飞彩先生。”他轻声道。

 

……

 

另一边，比镜飞彩稍晚一些进入游戏的人，是花家大我与西马妮可。

 

宝生永梦看到两人这一边的情况时，他们已经跟着游戏中的自己去了他家。从他家里的状况还有他自己的穿着打扮来看，大概这是他高中时期，帕拉德在游戏比赛中击败妮可的时候——也难怪妮可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了。

 

他们正在看他房间里摆在玻璃收纳架上的游戏机。这些游戏机曾经是他的生命中唯一的慰藉，所以哪怕从小到大进行过无数次的搬家，宝生永梦总是会将自己拥有的游戏机悉数装好，带着它们奔赴下一个临时的居所。

 

是的，他几乎不愿意将自己生活过的那些不知道多少间公寓称之为家；而游戏内高中生的永梦也同样对花家大我和西马妮可说，宝生清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同居人而已。

 

花家大我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看起来也有些意外；而西马妮可，倒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惊讶。

 

这样的表现并不出人意料，毕竟对于拥有正常童年的人来说，很难想象会有高中生这样冷漠地形容自己同父亲之间的关系。

 

与镜飞彩所面对的那个对父亲尚且存有幻想的少年宝生永梦不同，这时候的他早已在多年里的一次又一次失望中放弃了所有的期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或许是从作为天才玩家M能带给他的收入足以使他经济独立开始，他与宝生清长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疏离了。

 

正如高中生永梦说的那样，宝生清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像是个父亲的事情，这也是宝生永梦这些年在不断告诉自己的话。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可以不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专心致志地过自己的人生。

 

但是他不知道，面对说出这样话的他，大我先生与妮可会作何感想。

 

不过幸运的是，比起他与父亲的关系如何，花家大我更在意的反而是那本被他用作了游戏机垫的医学系参考书。看着对方努力劝解此时还受到帕拉德影响的自己努力学习的样子，宝生永梦忍不住摸着胸前那块属于医生的名牌笑了一下，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只是他并没有轻松多久，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真的令宝生永梦感到震惊了。

 

是的，只有震惊，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哪怕是窥见了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的，或许是黎斗p口中的那些黑暗和真相的一角。

 

他看着宝生清长在他熟睡的时候进入自己房间，而檀黎斗就跟在宝生清长后面；又看着自己被注射全身麻醉，然后被带向那个其实并没有在他记忆中占据多少空间的手术室。

 

花家大我和西马妮可表现得既吃惊又愤怒；而当事人宝生永梦自己，在震惊宝生清长在这件事情当中有所参与之余，那点微不足道的怒火很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毕竟早已没有了期待，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便没有什么遭到背叛的感觉了。

 

——本来他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再次发作的游戏病却在明明确确地告诉宝生永梦，他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漠，哪怕早已变成了陌生人的关系，宝生清长的事情仍然可以给他带来心理压力。只是这次发作带来的痛苦尚且可以忍受，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继续将数据屏上的画面看下去。

 

接下来，便是哪怕宝生永梦自己并不记得任何细节，但不知是不是出于制作游戏的严谨仍然被檀黎斗完全复原出来的，那场令帕拉德诞生的手术。

 

时隔这么久，他已经能够非常平静地正视这个结果；进行到这一步之后，檀黎斗的谋划就只剩下将手术后昏迷不醒的他送回家中。

 

他仍然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宝生清长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数据屏中，恢复了自己原本性格的高中生悠悠转醒。花家大我仍然惦记着鼓励这个高中生好好学习的事，然后在一番对话之后，游戏中的宝生永梦带着空洞的眼神，对花家大我说道：“我是不明白生命宝贵的人。”

 

若是从正在尝试攻略游戏的两人的角度来看，高中生永梦的视线并没有实际的落处，他虽然是在回答花家大我的话，目光却是没有焦点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然而正在看着数据屏的宝生永梦，却猝不及防地同这道目光交汇，并惊出了一身冷汗。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天才玩家M的才能仍然发挥了作用，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但无论如何结果就是，作为一个资深的游戏玩家，他突然意识到了这句话对于想要攻略mighty novel x来说，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心理压力随之而至，游戏病的症状骤然加剧，宝生永梦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已经无法再看清屏幕，但是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痛苦再次失去意识的时候，花家大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给我好好听着！你的命运就是会成为医生！所以赶紧去做该做的事，给我拿出不要命的势头加油！”

 

众所周知，心理诊疗中如果对患者贸然说出加油的话，往往很有可能会起到反的效果。但这番话对于已经成为了医生，并且已经在CR与儿科的工作之间来回轮转许久的宝生永梦来说，却像是一道强心剂，哪怕花家大我此时显然没能听懂高中生永梦说出的那番话的深意。

 

哪怕有着那样的过去，他的命运……也仍然是会成为医生吗？

 

这样想着，在他身体上肆虐的、游戏病带来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缓解。

 

……

 

“宝生永梦，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有被击溃，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数据屏中的九条贵利矢来到圣都大学附属病院的呼吸内科201号病房时，消失许久的黎斗p突然冒了出来。

 

“一直对着屏幕看别人攻略游戏，作为天才玩家的你应该很无趣吧？”

 

宝生永梦看着面前的游戏管理员朝自己指了指，bugstar病毒的混沌黑色又一次将他包围。他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圣都大学附属病院，不，应该是来到了游戏中的医院走廊。呼吸内科201号病房的挂牌就在旁边，九条贵利矢刚推着游戏中的他进入房间不久。

 

“你做这些，究竟是想干什么？”宝生永梦攥紧了拳头，“游戏病也好，bugstar病毒也好，这些事情跟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制作游戏，当然是为了发挥我的才能。”黎斗p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劣，“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反应过来了吧，天才玩家M？”

 

“mighty novel x的终章是哪一个，游戏里设置的的通关提示是什么，还有作为拯救他人的医生的你，宝生永梦，你想要隐瞒的那个最黑暗的过去——所有的这些，差不多都快要被你的同伴们知道了。”

 

宝生永梦一时间没有说话。

 

黎斗p说得没错，他确实意识到了——mighty novel x这个游戏真正的终章，其实是poppy游戏失败的那个事件。至于其他的，不论是飞彩先生也好，大我先生和妮可也好，还是贵利矢先生正在尝试攻略的这个片段也好，他们所攻略的游戏情节，其实都是提供给游戏玩家的，关于最终关卡的通关提示。

 

也是为了彻底揭露，他多年来从未正视过，并且极力在所有人面前隐瞒的真相。

 

他没有刻意去听游戏中宝生父子的对话，他本以为自己早就记不清了，但是直到站在这间病房门口他才发觉，自己其实清楚地记得这最后一次与宝生清长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尽管他并不会为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人所说的话感到难过，但想到九条贵利矢也即将知道那些事情，宝生永梦就不自觉地感到全身发冷。很难相信檀黎斗竟然对他了解如斯，但不论檀黎斗是怎么知道这些十分隐私的事情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九条贵利矢听到宝生清长说的话。

 

那些不堪的过往，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呢？如果贵利矢先生听懂了宝生清长的话，大概会想笑他吧。

 

宝生永梦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他的手臂上又开始浮现出金黄色的数据块，仿佛有电流充斥其间。他知道这是游戏病要再次发作的预兆，但却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希望本身，就是压力的根本来源。

 

倘若对一件事完全不抱任何期望，压力是很难形成的。他忍不住去思考知道了一切的同伴们会如何看待自己，那些糟糕的设想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将他紧紧缠住，他开始觉得呼吸不畅，往事铺就成了一张大网，几乎将他牢牢困在无尽的黑暗里。

 

这时，从201号病房里传出九条贵利矢充满怒火的声音：“开什么玩笑！你这样也算是父亲吗！”

 

游戏里的宝生永梦与真实的他情绪截然相反，用无比平静又沉稳的语气说着自己被守护人们的英雄所拯救，再然后——

 

宝生清长动摇地发出质问：“你真的有救人一命的资格吗——在那个雨天背叛了我的你！”

 

宝生永梦闭紧了双眼。

 

贵利矢先生就要知道了。

 

“游戏的攻略就到此为止了，”静默良久的黎斗p突然说道，“宝生永梦，作为游戏的守门人，你该去履行职责了。”

 

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自己行动起来，就像当初强行迫使poppy他们退出游戏那样，这一次他变身成为金色的无敌玩家Hyper Muteki，然后无视九条贵利矢的疑问发起进攻。好在镜飞彩和花家大我及时赶到，三人总算想方设法牵制住他，离开了游戏空间。

 

黎斗p则在战斗结束拉着他再次回到囚禁他的空间。

 

“已经够了吧！”宝生永梦边在心里向三人告罪，边朝一切的罪魁祸首喊，“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只是被解除控制之后，游戏病的疼痛如山倒般地朝他袭来，他一时坚持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

 

“别着急，宝生永梦。”黎斗p大笑着回答他，“看看你的同伴们是怎样攻略最终章的吧。”

 

……

 

被人彻底洗脑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像是四肢都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扼住动弹不得，别人说的话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头脑中炸开。

 

潜意识在说想要回答一些什么，但身体的动作却总是更快一步地做出机械的反应，然后整个人不得不被推攘着继续回应外界的，从生物学的神经角度来说是外界给予的新的刺激，从而让人无暇再思考先前发生的事。

 

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只能空洞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都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动作，变成一台不断重复被预先灌输好的程序的人形机器。

 

这是被黎斗p用游戏程序替换思考方式之后，宝生永梦的直接感受。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前来救他的帕拉德打过一场，被重编程光线唤醒的他当即失去了战意，在解除无敌玩家的变身后，变回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自己。

 

poppy也还在这个空间，她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被帕拉德救了出来。

 

被洗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呼啸着翻涌上来，他的头脑一时间乱作一团，唯有旁边帕拉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朵，告诉他当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他的同伴们通过了mighty novel x的最终章，现在可以进行病毒切除手术结束这场游戏了。

 

然而作为这个游戏的bugstar病毒，面前的黎斗p却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用无比轻快的语调近乎残忍地告诉他们：这个游戏的故事并没有结束，mighty novel x的结局，其实是他自己人生的终结。

 

宝生永梦的心脏狂跳起来，直觉告诉他，接下来黎斗p要说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场事故的真相的确是他极力想要隐瞒的，如今已经尽数被他的同伴所获知，也便没有什么再去深究的意义。然而他一直以来都努力视而不见的是，除却作为医生所要守护的水晶，他的内心其实空空如也——那里就像是宇宙的黑洞，恶意在其间盘旋生长，最终促成了帕拉德，也就是他的“自我”的出现。

 

这个既定事实被黎斗p不留情面地指出，几乎击溃了宝生永梦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压力和痛苦急剧堆叠，他快要无法使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帕拉德和poppy在旁边朝黎斗p喊着什么，可是他全都听不到了。他的眼前只剩下因为他的痛苦而大笑的bugstar病毒，那笑声让他的身体发抖得更加厉害。

 

所有的解释和辩白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他分明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那种人。纵使将他人的看法抛在一边，哪怕已经成为了医生，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穿上这身白衣吗？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动摇，bugstar病毒黎斗p停止大笑，像是檀黎斗本人那时戳穿他其实是游戏病患者那样，用逼问的形式说出了这一切与他的生父宝生清长的联系。

 

宝生永梦听着对方道出那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真相，然后眼睁睁看着黎斗p，现在已经成为了黎斗Ⅱ的bugstar病毒扬长而去。

 

黑色的潮水几乎瞬间将留在原地的他淹没。

 

与被洗脑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多了一种无法描述的窒息感，宝生永梦觉得自己在这片没有底的水中渐渐下沉。往事化作致命的漩涡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却失去了挣脱的动力，索性任凭自己没入这无尽的深渊。

 

——他以为自己会是这样的。

 

可是他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如同连接着他内心另一端的人想要向他传达出的强烈的意念一般，硬生生地在潮水中给他打开了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

 

仿佛从梦魇中挣脱，宝生永梦喘息着回神，笔直地对上了帕拉德的视线。

 

他回想起黎斗p给自己洗脑前的事情。

 

那时他正被迫透过数据屏，看他的同伴们攻略游戏的最后一章。和他想的一样，恭太郎医生在镜飞彩面前问的话，高中生永梦的喃喃自语，还有宝生清长歇斯底里般的质问，都作为对游戏通关的提示，告诉了玩家们最终选项的答案。

 

——“因为我是不需要的人，所以才game over了吗？”

 

“是的。”肯定的答案最终由九条贵利矢给了出来。

 

像是雨水穿过记忆的帷幕滴在脸上那般，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宝生永梦在数据屏前泣不成声。他藏在心底久久未曾触碰过的痛彻心扉的回忆，他极力逃避的不堪的过去，终于被他的同伴获知了。

 

宝生永梦，曾经是有过想要放弃自己生命的念头的。

 

就像是游戏攻略失败之后重启那般，将他认为绝对算不上是成功的人生重启。

 

就是在这个时候，黎斗p，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黎斗Ⅱ，将他的思考方式用游戏程序篡改了，迫使他真的变成了这个游戏的守门人。所以一直到被帕拉德用重编程唤醒，宝生永梦才能好好地回想，在给出了通关的正确答案之后九条贵利矢还说了些什么。

 

“永梦，你的人生还没有结束，无法重启。”

 

纵使直到了这场车祸的真相，也没有人认为有过这样想法的他没有成为医生的资格，也没有人指责他的不堪。贵利矢先生抱紧了游戏中小小的宝生永梦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守护你的英雄。”

 

这是成年之后的宝生永梦自己说过的话，这世上还存在着能够守护人们生命和笑容的英雄，正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被这样的英雄所拯救过，他才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怀着这样的信念成为了一名医生。

 

至于命运和其他的东西，只要生命还在继续着，改变命运的力量就还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贵利矢先生总是对他说，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吧。

 

宝生永梦觉得，这些吞没自己的水似乎一点点变得澄澈了起来，那些过往凝聚成的漩涡已经不能再将他困在原地。poppy、飞彩先生、大我先生和妮可，还有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帕拉德，他珍贵的同伴们接纳他的过去，肯定了他的现在，并且相信他的未来就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无论如何，总不能辜负这样一份信任才是。

 

于是他奋力向上游去。

 

“谢谢你们，帕拉德，poppy，我们走吧。”宝生永梦笑着说，“无论未来是什么，那个人他做过什么事，我都一定会把游戏通关、治好自己的病。”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来改变。”

 

……

 

从游戏空间中回到现实，宝生永梦发现自己身处CR病室，poppy就站在他旁边，帕拉德在三人离开游戏的时候便暂时回到了他的身体。

 

倒是CR的病室，这时候竟然罕见地有些人满为患。

 

镜飞彩坐在病室的电脑桌旁吃蛋糕，花家大我和西马妮可坐在一起。大约是因为实在找不到足够的椅子，他们两人坐在暂时闲置的病床上，妮可拿着游戏机在打游戏，不知道是不是刚绊了嘴，宝生永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花家大我翻了个白眼。

 

至于九条贵利矢，他看上去正在查看一些什么资料。但从资料被翻开的页数来看，大约贵利矢先生也并没有看进去多少东西，所以在宝生永梦回到现实的第一时间，他就将资料扔到一边站了起来。

 

他们竟然，都在等待着他从游戏中回来。

 

宝生永梦觉得自己又有些鼻子发酸，他站在原地，向这间病房里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个躬。

 

“让大家担心了，十分抱歉。我一定会通关mighty novel x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助。”

 

镜飞彩将刀叉放在盛蛋糕的碟子上，做出了手术准备的动作：“世界上没有我切不了的东西——都说了手术时要舍弃私情，就算是你自己的事情也不例外。继续磨炼自己的内心吧，儿科医生。”

 

“知道给别人添麻烦了就好，觉得勉强的话就早点退出CR，专注你的儿科医生工作好了。”花家大我拉了拉系在身前的披肩，往病房外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正在专心游戏的西马妮可说，“喂，走了！”

 

“说得对，我和大我可是为了你专门从美国飞回来——”妮可习惯性地应和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正在跟某人闹别扭，“哼”了一声扭头也离开了病房。

 

至于九条贵利矢，他手臂交叠在胸前，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宝生永梦。

 

“谢谢你，贵利矢先生。”宝生永梦说。

 

“不客气。”九条贵利矢笑着说，“欢迎回来，永梦。”

 

那往事的潮水已然退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命通关了。

 

-END-

P.S.

开头引自屠格涅夫。

加粗字体为官方小说中的原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