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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时光]海雾生长·番外一

cp:剧版亮光      SUMMARY:小情侣受害人视角[确信]

全文1w+,大概可以算是正文前传或者补充内容吧。

正文才2w8番外写了1w+ 可真有我的

正文和番外二请见合集。




洪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时光和俞亮的相处不太对劲了。


或许最早是在北斗杯结束之后,他和时光的一次聚会上。


那时他因为父亲生病还有家传手艺的事情,在医院和窑厂之间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只是在能够休息的时间分出一点精力来关注时光的比赛结果都已经是难得的事,所以也就没有太关心到自己好友的其他情况。


后来知道时光和俞亮夺冠,他发了祝贺的短信,并且叫上沈一朗找了个周末的时间一起出来吃烧烤庆祝。只是他没有想到,时光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俞亮。


一开始洪河还觉得挺新奇的,毕竟俞亮这样一个平时穿着考究得像个国际巨星,面上还常年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的大少爷,怎么看都跟烧烤摊的气质格格不入。


更何况这人今天跟着时光来的时候,又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大衣,仔细看看,他头发上好像还打了一点发胶。


这已经不只是和烧烤摊格格不入了,根本就是斯文败类。洪河暗自腹诽,真不愧是传闻中去韩国学棋六年的人,怕不是还顺便学了一身男模穿搭吧。


很快沈一朗也到了。时光和俞亮背对着沈一朗来的方向,而一直面向那边的洪河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沈一朗见到跟时光并肩坐着的俞亮时,一瞬间脸上露出的那种惊愕神色。


洪河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什么情况?沈一朗瞪着眼睛飞快地朝他比口型。


洪河耸耸肩,佯装无意地朝自己对面坐的两个人抬抬下巴:我也不知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不过当沈一朗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的时候,洪河很快就开始觉得俞亮这人的存在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了。


他们四个人坐着塑料凳,围在一张边角微微翘着,表面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方形木桌前,其中那个西装革履,仿佛刚从哪个国际秀场出来的人简直是违和到了极点。


这场面洪河都快要没眼看下去了,可惜时光偏偏对这些完全无所察觉,不仅和俞亮相谈甚欢,连两个人的肩膀都像一对吸铁石一样贴在一起。


趁着张罗点菜的功夫,洪河赶紧站起来拉着时光往陈列菜品的冰柜走,然而这人甚至还想叫上俞亮一起去。


洪河赶紧想办法让时光打消这个念头:“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你看看人俞亮身上的衣服,别等会蹭上脏东西。”


时光想了想,说:“那也行,反正俞亮的口味我都知道。俞亮我跟你说,这家烧烤店的烤鸡翅特别好吃,你等会一定要尝尝——”


“唉哟,快走吧您!”洪河简直听得牙疼,眼见二位双子星又要聊起来,他忙不迭打断,拉着时光赶紧跑了。


两人站在冰柜前面点菜,洪河见俞亮似乎在用手机发短信,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赶紧凑到时光耳边小声问:“时长老!您跟我说要多带个人来,怎么不早说要带的人是俞亮啊!”


时光脸上迷茫了一瞬,无辜地说:“你也没问我啊?而且带俞亮来怎么了,我跟他一起拿的冠军,出来庆祝能不叫上他吗?”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洪河简直想一脑瓜子敲醒这个在围棋以外的方面常常表现得像个白痴的新晋冠军,“你早说要带的人是俞亮,那我肯定不会约在这里啊,你看看人家穿的那一身,再看看这烧烤摊,多不合适!”


再不济也应该找家火锅店什么的。


“这有什么啊,”时光无所谓地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俞亮,他这个人穿衣服就是这样的。我跟你说,他家里满衣柜都是各种衬衫和西装,你习惯就好了。”


这种事情你让我习惯什么?


洪河觉得自己弈江湖第一说书少侠的身份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时光的话。


不过另一头时光也根本没在等洪河说话,他已经拿着他们选好的菜径直朝服务员走去,又从中分出一小部分叮嘱了一些忌口的问题。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竟然连俞亮的忌口都记住了。洪河看着时光的背影,无奈地想。


虽然他知道时光为了准备北斗杯双人赛住到俞亮家里去做特训的事,但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猪竟然跟俞亮这棵白菜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这种程度,仔细想想心情难免还有些复杂——毕竟这俩人当初可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如今能好成这样也算是稀奇了。


不过说实话,看着时光现在的样子,洪河其实还觉得挺高兴的。


北斗杯前时光那个吓人的状态,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虽然嘴上说时光是遇上感情问题,但心里也很明白凭自己这个好友对围棋的热爱程度,根本没有什么感情问题是能让时光连围棋都不肯下了的。


硬要说的话,洪河反而觉得时光更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跟围棋有关的人出了什么事。大概是因为只要一拿起棋子就会感到无比痛苦,所以才会像洪河去找他的时候那样,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下棋吧。


但是据洪河所知,时光身边并没有人发生什么意外。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时光对谁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不管是面对洪河还是沈一朗,时光始终不肯说出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不仅一直坚定地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别人都进不去的世界之内,还对所有来劝他回去下棋的人表现出那样一副看似平静实则决绝的样子,仿佛真的从此以后要将围棋从生命中彻底割裂出去一般。


不过,好在那件事情现在看起来已经过去了。


这个天生就应该下棋的人还是重新拾起棋子,北斗杯冠军只是第一步,时光还会在围棋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哪怕洪河不得不在这条令人着迷又留恋的精彩旅途中半路离开,总会有人能够陪同时光行至终点。


眼下看来,俞亮就是这么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旅伴。


洪河叹了口气,将那些一度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事情抛诸脑后,然后上前拍拍好哥们的肩膀轻快地说:“都交代完了没?交代完就回去了。”


“知道了。”时光说。


烧烤很快就被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餐桌上的气氛倒是比洪河想得好许多,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时光和沈一朗在闲聊。


在聊到每个人近况的时候,洪河明显能感受到朋友们对于他放弃围棋的话题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他发现时光几次欲言又止,大概是想问问他父亲的病情,又碍于担心影响他心情而没有开口。沈一朗显然也想问他最近过得如何,但没有时光掩饰得那么好,担忧的表情已经直接流露出来。


洪河非常感激这份无声的关切,于是主动表示父亲的病情目前比较稳定,家里窑厂的事也慢慢能够上手处理,让他们不必为自己担心。他看到时光和沈一朗都愣了一下,很快两人了然地笑笑,话题也慢慢转移到在道场学棋的那段日子上去。


相比之下,俞亮倒是很少说话,不过明显对他们在弈江湖时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洪河注意到,在时光滔滔不绝的时候,俞亮听得格外认真,不仅脸上挂着吟吟的笑意,视线也始终停留在时光的身上。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能准确地看出时光一些小动作的意图,总能适时地给时光递水杯或是纸巾,好让时光畅通无阻地把那些鸡飞狗跳的趣事一直说下去。


洪河简直要叹为观止,但是又渐渐从这份入微的体贴中琢磨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来:像俞亮这种不食烟火的大少爷,竟然还能照顾时光到这种程度?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开始暗暗观察俞亮的一举一动。一顿饭下来,他发现俞亮的眼神几乎没有从时光身上挪开过几次,特别是在时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那种直白而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几乎能灼穿一本辞海字典。


不仅如此,在洪河提出要喝一点啤酒庆祝的时候,原本时光非常兴奋地表示赞同,俞亮却十分严肃地以时光还没成年为由出言阻止。


然而,时光虽然表现得有些不服气,却也真的听了俞亮的话,最终洪河跟沈一朗为了照顾两个未成年点了一大瓶椰汁,四个人抱着椰汁就烧烤,真是好没滋味。


虽然说不上来原因,但洪河心里愈发觉得事情不对,而这种感觉在他们聊到时光找房子的事情时被放大到了极致。


首先是洪河自己装作无意地提了一嘴房子的事。他先前和时光商量过,在确认过时光已经将重要的东西带走之后,他把两人一起租住的公寓退租了。


洪河问过时光接下来是要回家住还是再另外找房子自己住,那时候时光表示还没想好,不过现在——


“已经解决啦!”时光说着眼睛弯了起来,拍拍俞亮的肩膀,“我跟小俞老师一起住!”


一旁俞亮没有做声,但是也笑了笑表示默认。


洪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们……”他犹豫着说,“时光,你打算继续住俞亮家?”


“当然不是啊,”时光咧嘴傻笑着说,“我们俩单独出来住,从下周开始俞亮就是我的新室友了。”


沈一朗问:“你们挑的房子在哪啊?”


“喔,其实离原来我跟洪河一起租的那间不远,而且去方圆建投和围达都很方便,是俞亮找的公寓。”


这跟住在俞亮家里有什么区别吗?


若不是俞亮在场,洪河真的会忍不住把这个问题直接问出来,可惜时光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疑惑,转头又开始说起北斗杯时和俞亮同住的经历。从排骨盖饭到乌冬面是不是面,再到后来俞亮难得忍不住插嘴去揭时光的短,说堂堂一职业棋手竟然连被子都套不好还需要人去解救。


时光跟俞亮这就拌起嘴来,洪河听得心情更加复杂,已经不知道是该感慨俞亮竟然真的能照顾时光到这份上,还是该叹气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猪转头就跟新室友好了,而且看上去关系甚至比之前和自己的关系还要好。


然而看时光这个兴奋劲,明显是一副被俞亮照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连沈一朗都觉得这对于他们两人职业棋手的身份来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情。


不过心情复杂归复杂,洪河转头想了想,在跟时光一起住的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发现这人根本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他本来还在担心时光自己一个人找房子住的事情,现在看到俞亮勉强还算是个靠谱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总归是放心了一点。


热闹都是属于猪和想偷猪的白菜的,聪明的养猪人什么也没有,甚至心中充满了忧虑。另一个心中只有围棋和女朋友的傻子也对养猪人的忧虑毫无察觉,很快开始顺势打听一些从电视转播中看不到的北斗杯细节。


一人一猪一白菜其乐融融,只有洪少侠想仰天长叹。


这一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不过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过去的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弈江湖三人组有挺长时间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最后还是时光无意中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们这才结账离开。


四个人商量之后,决定一起打车然后各自回家。


结果在合计住址决定先去谁家的时候,时光表示自己因为刚从韩国回来没多久,很快又要为搬家的事情奔波,他懒得反复收拾东西,所以这几天还是住在俞亮家里。


洪河这一晚上不知道听时光说过多少北斗杯时关于俞亮的事情,感觉连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眼下得知两个人还住在一起,已经完全不再想去惊讶了。


至于俞亮,洪河总觉得这人分明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毕竟他见过俞亮的次数也不算少,就没见俞亮像今晚这样笑得这么开心过。


这个时间还是比较容易打到车的,他们很快坐上一辆出租车,弈江湖三人组挤在后面,俞亮坐在副驾驶。


几个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大约是吃烧烤的时候精神亢奋过了头,就连洪河自己都被车在行驶时的摇晃弄得有点昏昏欲睡,车内很快陷入安静之中。


离这家烧烤摊最近的是俞亮家。


车在路边停下的时候,时光抱着包闭着眼睛,脑袋倚靠在车窗上,看上去已经睡着了。洪河伸手推了推他,结果这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张口就叫了一声“俞亮”。


“下车了时光。”


洪河还没来得及说话,俞亮的声音就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传过来。他边说边拉开车门钻出去,关上车门见时光还坐在车里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俞亮也没再催促,非常耐心地站在路边等。


洪河赶紧上手把这个祖宗摇醒:“时长老,别让人俞亮等你了,赶紧下车!”


“……啊?”时光这才如梦初醒一样地给了点反应,一边慢慢地开车门一边说,“那我走了,洪河阿朗下次见!”


“下次见。”洪河掩面,想到时光睁眼就喊俞亮的样子,简直想让他赶紧滚,自己好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等红绿灯的时候,洪河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时光和俞亮并肩往小区大门走。明明只喝了几杯椰汁,时光这人还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非要时不时碰俞亮一下。


俞亮也好脾气地任他这样胡闹,中间还伸手扶了一把这个能傻到自己把自己绊到的人。洪河看得很清楚,这样做的时候俞亮的手就放在时光的后腰上,或许是时光自己觉得被这样扶着不舒服,站稳之后就拍了俞亮一下,然后俞亮非常适时地收回了手。


四月中旬,一些早早开放的春花已经开始凋谢,譬如街边的玉兰。夜风吹得路旁树枝上又落了几朵花瓣,几点细碎的白色在路灯光中悠然飘下,其中一片擦过时光的头发落在他肩膀,然后被俞亮伸手拂去了。


时光大概是感觉到了,侧过脸和俞亮说了点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时光看起来似乎是比在车上时清醒了不少,又用肩撞了撞俞亮,然后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区,留下俞亮在身后笑着摇头。


洪河收回视线,车内沈一朗抱着包歪在另一边闭目养神,很快信号灯闪烁了几下变成通行的绿色。出租车再次起动,将一路的玉兰留在身后。


不对。


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就在洪河再次开始犯困的时候,他回想起俞亮那个捻花的动作,还有放在时光腰间的手,突然从这些行为中品出了一丝……暧昧?


这个词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洪河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告诉自己想多了,但是再想一想这一个晚上俞亮盯着时光的眼神,照顾朋友是一回事,可有几个人会像这样看着自己的朋友?


还有俞亮对待时光的那种体贴,洪河自认已经够惯着自家养的猪了,连他都做不到能像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时光,俞亮这又是图什么呢?


总不能是图跟时光下棋吧?


更何况……洪河试着把俞亮的行为代入林灿看过的那些偶像剧DVD,发现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简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放下没多久的心立即重新被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时光和朋友相处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而且本身年龄也确实更小一点,所以不管是洪河还是沈一朗,甚至是白潇潇,在弈江湖他们都很习惯地去照顾时光。这就导致了洪河几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人换成俞亮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有点理所应当。


俞亮……俞亮今年几岁来着……?


他努力回想时光说过的话,想起来俞亮好像还比时光小几个月。


洪河终于反应过来吃饭时觉得不对劲的原因究竟是出自哪里,而且他突然有了一个预感,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想得那样,俞亮这棵白菜是要开始温水煮他家猪崽了。


当晚最后下车的人是沈一朗,事后洪河听他说,俞亮下车时就已经悄悄把打车的钱付了。


而再后来,洪河的预感果然得到了印证。


他和时光聊天的时候,谈到俞亮的频率越来越高,特别是这两人从家里搬出来继续住在一起之后,他和时光聊及俞亮的话题已经开始从围棋一点点往各种生活琐事偏转。


虽然时光看上去并没有察觉到,但是洪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俞亮正在慢慢参与到时光的生活中,不仅仅是在那十九道纵横的棋盘上交错的黑白,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光自己也在让俞亮融入他的好友圈子中。烧烤摊上那顿简单的庆功宴就像是一个信号,后面的日子里他们几人再有见面,或是聚餐,或是约好来医院探望洪河的父亲,俞亮十有八九会和时光一起过来。


更有意思的是,不论俞亮在围棋圈中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同时光在一块的时候,这个人总是显得非常随和。而且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俞亮其实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不论是他的谈吐还是礼节都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反感。


总之,等洪河反应过来的时候,才非常不情愿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时光身边总是有一个俞亮的事情。


俞亮也果真如洪河想的那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室友,据时光的描述,除了性别不太对以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海螺姑娘”。


而且这人甚至比洪河还能惯着时光。比如当初洪河煮一锅泡面还会让时光在饭后洗个碗,而俞亮直接是在家里装了个洗碗机,时光要做的家务最多也就在吃完饭后帮忙把盘子碗筷收捡到机器中。


日子一点点地过去,任何波澜都总会归于平静;无数职业棋手们依然在追求围棋的顶尖造诣,有些觊觎别人家猪崽的白菜也依旧在无声而又耐心地布局。


到后面时光发来信息的次数多了,洪河甚至都能仅凭借短信缩略的开头就准确地判断出时光要说的是不是和俞亮有关的事。


一年半载下来,再敏感的神经到最后也能被雷劈得麻木不仁,更遑论是有人可能对自己好兄弟图谋不轨这种区区小事了。真要说的话,如今若是时光有一次少提几句关于俞亮的事,洪河反而还要觉得这不正常。


但是只凭时光口中这些零零碎碎的描述,充其量仅仅是让洪河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而真正让他确认了俞亮确实对时光怀有一些区别于亲友之间的情愫的,还是另外一次聚会上发生的事。


大概是时光和俞亮成为室友一年多之后,俞亮十八岁生日,时光又喊了洪河沈一朗出来一起吃饭。


实际上,那天吃饭时洪河才听说俞亮的生日已经过去几天了,而且人家家里其实也帮他庆祝过了,只不过是时光非要几个朋友私下里再聚一次。


俞亮本人估计也乐得由着时光做这些,总之最后时光拍板,罕见地挑了一家西餐厅订了位子。


四个大男人出来吃烛光晚餐,真是怎么想怎么憋屈。


虽然在心里嫌弃得不行,洪河犹豫再三,临了还真人模人样地收拾了一下穿着,总归是让自己看着不像个辍学的高中生,这才拿着被某人三令五申一定要记得带的礼物出门了。


时光定的时间不算很早。洪河到的时候,沈一朗发来一条短信说自己在路上堵车了,估计要迟到一会,于是洪河也没在门口停留,直接进了店里。


大厅中已经有不少桌子旁边坐了人,他和前台的服务员报了订位信息,很快就有人过来带他前往时光预定的位子。


店内暖气开的很足,于是洪河将外套脱下抱在手里。大厅中播放的古典乐悠扬婉转,熏香的味道清新怡人,倒是很容易让人放松神经。


这家店的店面不算小,不过洪河隔着很远就在一张靠近角落的餐桌边发现了时光和俞亮,他和服务员确认过订好的位子就是那里之后,自己径直朝那里走去。


这两个人是面朝洪河坐的。时光难得也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只不过他趴在桌上,半边脸露在外面,另外半边埋在胳膊里,可以看到眼睛是闭着的。估计他是刚比完赛或者参加了什么活动回来累着了,想趁其他人还没来休息一会,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俞亮就侧着头坐在时光旁边,眼神还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时光的脸,专注得像是在下头衔赛一般。然后他可能想到这样睡觉容易着凉,反手拿过搭在自己椅背的外套轻轻给时光盖上。


总之,一时间这俩人谁都没发现洪河的到来。


尽管多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洪河仍然被这一幕雷得不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很快俞亮又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举动。


像是克制隐忍到了极致才忍不住将感情流露出一点点来,俞亮伸手拨开时光耳边的几缕头发,试探着用手指描摹了一下他耳朵的形状。然后俞亮停顿一会,像是在犹豫,最终还是遵循本心将手轻轻覆在时光耳朵上面,俯身下去隔着手背郑重地亲吻了他。


然后俞亮起身,还不忘帮时光掖一掖衣服。


洪河对这两个人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恨为什么来的时候没能像沈一朗一样在路上堵车,才让他看到这么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围棋双子星秘辛。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俞亮已经重新坐直并发现他的存在,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交汇了。


“那什么……俞……”


洪河尴尬地抽着嘴角,话还没说完,俞亮马上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把时光吵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表现出来的态度过于光明磊落,以至于洪河几乎都要觉得是自己在小题大做了。不过震惊之余,他还是体贴了一下自己的好哥们,放轻动作在另一边坐下,然后和俞亮开始大眼瞪小眼。


只是,大眼瞪小眼也仅仅是他单方面的,说不清俞亮是根本不在乎被他知道了那点心思还是故意挑衅,眼神就没从时光身上挪走过。


看什么看,时光脸上是真的有棋谱吗?


若是洪河的目光可以化为实质,俞亮怕是早就被他瞪成了一个筛子。他几次想开口跟俞亮谈谈,但是碍于旁边睡着的时光,他不确定真要谈什么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和俞亮吵起来。


洪少侠心里苦,洪少侠把餐厅端来的柠檬水一饮而尽,觉得自己就像急于挽救被魔教蛊惑的好友,然而这个好友不仅不知道自己被蛊惑了,还披着魔教头子的衣服睡得很香。


等等。俞亮的……衣服?


洪河觉得他又发现了一个俞亮的心机,时光的外套明明也搭在座椅靠背上,俞亮非要拿自己的衣服给时光盖。


等沈一朗姗姗来迟的时候,俞亮没成筛子,洪河杯子里的柠檬片却已经被戳成了筛子。时光倒是舒舒服服地补了个不长不短的觉,一直到沈一朗过来在洪河旁边坐下,才被俞亮轻轻推醒。


更气人的是,这人醒来之后,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好兄弟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先侧头朝旁边的俞亮咧嘴傻笑了一下。


洪河忍不住又戳了柠檬片一刀。


这顿饭对洪河来说可以说是吃得非常难受了。俞亮照顾起时光来还是老样子,甚至比起之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鉴于洪河已经确认了俞亮的企图,这些行为落在他眼中更是大尾巴狼的表现。


从此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有了一个新的同义词——白菜照顾猪崽。洪河愤愤地想着,叫来服务员换了一杯柠檬水。


这顿饭最终是在洪河一个人的煎熬中吃完了,时光自告奋勇跑去结账,沈一朗去了洗手间,总算是给了洪河跟俞亮独处的机会。


洪河将手臂叠在胸前,后背靠着椅子,拿出跟着长辈出去谈生意时的气场,施施然开口道:“俞亮,我们……”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就是你想的那样。”俞亮说。


……谈谈。洪河默默把没说出口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还谈个屁!他话都没说完就被俞亮掐了话茬,酝酿了一顿饭时间的情绪直接没了宣泄之处,已经想直接把柠檬水泼对方一脸了。


“我就不问你为啥会对时光有那种想法了,你现在打算如何?”洪河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回场子,干脆不给俞亮说话的机会一口气道,“不要跟我说你没打算做什么,时光都已经跟你住一块去了,他那人对这方面忒不灵光,应该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吧。”


俞亮似是在脑内措辞,沉默一会道:“时光……他确实还不知道这些。让他出来跟我合住,也确实是我的私心,我不会否认这一点。但是排除掉我的个人原因,他要寻找室友的话,最佳人选也一样是我。”


不知道这位神仙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时光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呢?


洪河翻了个白眼,一面腹诽一面说:“那你还挺有自信的。”


“我了解时光,他也了解我。”俞亮没有在意洪河带有嘲讽意味的话,笑了一下说,“……可能在这种方面他还没有那么了解我,但不管是围棋还是他的人生,我都会是能陪他一直走下去的那个人。”


“……”


俞亮继续说:“时光不下围棋那半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洪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实话实说地摇摇头。


“听说时光那段时间去了兰因寺,我听寺里的师父说他当时跪了很长时间,就为了求一本棋谱。


“我拜托师兄查了一点东西,然后有所猜测,也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他到现在都还不肯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时光究竟是背了多大的包袱在下棋。”


俞亮停顿了一下,洪河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变了变,但看不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然后我去找他,我跟他说:我设想过很多个终点,但如果他告诉我眼下就是了,我接受不了。


“我相信时光会回来,所以我给他报了预选赛的名——然后如你所见,他回来陪我下棋了。


“桑原老师和我说过,围棋是两个人的事。北斗杯只是我们一起迈出的一小步,围棋这条路,我会跟他一起走得更远。可能现在是我在拉着他前进,但我知道他一定会赶上来和我并肩同行。不论如何,每一个我设想的终点,离了时光都达成不了。”


洪河一时缄默不语。


他也算了解俞亮的为人,所以相信这些话并不是俞亮随口就能说出来的,也知道对于对方来说这些话的分量有多重。他能看得出俞亮对时光的上心程度,但是不仅围棋是两个人的事,感情更是两个人的事,俞亮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可以得偿所愿呢?


洪河指出这个问题,俞亮看上去有点意外他会这样问,但很快又笑了。


“只要时光还在下围棋,他可以尽管在这条路上向前走,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转头,我都会在他的身边。


“那些他过去有可能经历过的痛苦的事情,我不会让它们发生第二次,至于得偿所愿与否——我只需要让自己不要后悔。”


洪河还真没有想到,俞亮会在这方面这样放低自己的姿态,而且洪河先前担心的也不过是怕对方会仗着自家猪在感情方面的迟钝就对他乱来。


眼下洪河听到俞亮这样说,这样的顾虑倒是消除了不少。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约约的不爽感反而加深了。


“看来我是阻止不了你了。”洪河叹着气说,心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


“你呢,也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表忠心。我怎么想不重要,只要时光自己乐意,我也管不着他跟谁在一起。”洪河说着,看到不远处时光和沈一朗正在有说有笑地往回走,于是站起来拍拍俞亮肩膀,将自己手边的一个纸袋递过去。


“给,某人恨不得亲自跑到我家来盯着我,和我说了不下二十遍要我一定记得带的。这是用我家自己的窑整出来的,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你们应该也用得上。”


俞亮接过袋子说:“谢谢你,费心了。”


“别介,”洪河摆摆手道,“我也不是为了你。我不否认,你的确是能和时光一起走得更远的人,好好跟他一起下棋吧。”


“我会的。”俞亮认真地说,“洪河,也请你先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时光。我希望他能自己发现,而不是被别人告知以后被迫做出决定。”


“……”


洪河已经开始觉得这人是在得寸进尺了,但仔细想想也没办法否认,俞亮说的确实是事实。他强忍住骂人的冲动点点头,看着自家的猪没心没肺地笑着走过来,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


他上前拍了拍时光的后背,给了对方一个沉痛的眼神: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没有被俞亮给吃了。


可惜洪河的这份沉痛并没能届到,时光回以他一个疑惑的神情,连一旁的沈一朗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在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时光问道:“洪河,俞亮跟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没说啥。”洪河直想摇头,按捺住声音里的咬牙切齿说,“我祝他生日快乐。”


俞亮适时地举起他刚刚给出去的纸袋晃晃,权作帮忙一起解释。


时光听完果然没再追究,然后确认过没有东西落下之后,他们就这么一起出了餐厅。俞亮说家里会有人来送他和时光回去,于是四个人一起走到巴士站,两个合住的人等接送的专车,洪河跟沈一朗等公交车。


公交车来得很快。沈一朗先上了车,洪河跟在他后面,上车时冷不丁听到时光在后面打了个喷嚏。洪河下意识回头,看到俞亮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时光,而时光笑嘻嘻地接过去围上,又凑过去小声跟俞亮说了点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俞亮离得偿所愿也没多远了呢?


洪河觉得自己又想叹气了。他不再去看车站边那两个年轻棋手,从包里掏出公交卡刷卡,然后在车厢后面找到先一步上车的沈一朗跟他并排坐下。


算了。洪河想,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才是合格的养猪人最重要的品质。


-END-




emmmmm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之再来点小剧场吧。


1.关于那片落在时光肩上的玉兰花瓣

俞亮将花瓣装进衣服口袋拿回家,之后这片花瓣被做成了干花书签,也夹在时光送的那本《发阳论》里。


2.关于俞亮的猜测

他问到了时光想要的那份棋谱,研究过之后觉得非常熟悉。后来他发现褚嬴的账号被删掉了,拜托方绪查了一下网站数据,把褚嬴的所有网络对局都看了一遍,直觉告诉他那份棋谱就是自己曾经追寻过的那个影子留下的。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之后,发现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反而都有了解释。

在跟洪河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心疼时光。


3.关于洪河送的礼物

是一黑一白的一对瓷制棋笥。在时光的要求下,黑色用来装白子,白色用来装黑子。后来成了亮光两个人在家里对弈的时候一定会用的东西,用了很多很多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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